军人的爱情是通过邮寄完成的。
女人们在接纳军人之爱的同时,就必须接纳远远近近的距离。这些“搭配”的爱情,有一种把孤独拉得很长,把日子盼得很瘦的相思,蓬勃而茂盛地生长。这是军人和他们的妻子恋人们共同培养的感情收成,供他们以书信方式分期分批地品享那一份痛苦的甜蜜。
于是他们总是热衷于这种咀嚼文字的生活;于是就有坚强如钢的七尺男儿泪湿信纸的柔肠;于是就有恨邮途长,盼邮期短的军嫂们,在望眼欲穿地等候远方那个隐藏在字里行间的真实而缥缈的男人。
他们不知疲倦地耕耘那片片信笺的薄土地,把情把爱把心语把欢乐与忧伤都播种进去,让文字饱满地携带它们,用一张邮票运载它们启程远行。因而,军人常常躲在一个小小的信封里与爱人幽会;军人的家总是建立在这条漂移的邮路上走过春夏秋冬,把人生最宝贵的时光,扎扎实实地打上一个个圆月般美满的邮戳。
往往,军人的低收入与穷字离得最近,但军人又何尝不富?富得又那么多高喊“理解万岁”的人向他们奉献鲜花和掌声,这是一个集体或个人用汗水、鲜血乃至生命创下的一笔辉煌的“无形资产”,是军人作为全社会一种“荣誉品牌”所享有的价值;他们富有,还因为一位唐代大诗人千古流传的“明码标价”:“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然而,这些“万金”的拥有者对于家庭还有一个情写的“赤字”,为欠妻儿的太多太多,为难以偿还的一笔笔感情债,为无数的失去,付出和牺牲……
丈夫走得再远也走不出一张信笺,妻子心里总也忘不了一个熟悉的地址,那是开启丈夫心扉的钥匙。他们视信笺为爱情的“活期存折”,他们双双苦心经营这份财富,等待从邮局连本带息随时支取甜蜜幸福,甚至失望,甚至眼泪,也许军嫂们等来的不是喜讯,不是平安,是一个带血挂彩的消息,甚至是丈夫为了国家和人民的利益去了一个已没有邮局的地方,只留下一个无法联络的地址叫地狱叫天堂叫九泉。也许丈夫盼来的也不是温柔温情,是怨气怨恨,甚至是所爱的人不堪清苦与寂寞的移情别恋……
邮寄的爱情容易有流有损耗有自然灾害,那是肯定的。
邮寄的爱情是最不完整最受煎熬的爱情,那是尽然的。
正因为这种残缺,邮寄的爱情才是最高尚最无私最圣洁的爱情,那是绝对的!
蒋国军摘自《解放军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