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柳堡的故事》英莲和小哥哥对唱:“蚕豆花儿香啊,麦苗儿鲜。”这样的句子总是让我心旌摇荡。因为我的老家紧邻柳堡,我童年的生活场景正如歌里唱的一样。时光流逝,生活辗转,与蚕豆这个儿时的亲密伙伴不比邻已经很多年。遇朋友相邀K歌,我必唱《九九艳阳天》,对故乡,对童年,对蚕豆遥寄畅想。
一马平川的大平原啊,种什么都枝繁叶茂。田边地头、路边沟渠,伴着草木灰撒几粒豆子,遇土生根,一场及时雨滋润后,下豆种的地方滋生出几瓣娇嫩叶子,像倾听天籁之音的耳朵。整个冬天养精蓄锐。等到清明,等到麦管叫,等到菜花黄,耐心些哟,说不定哪一天,一抬头,蚕豆花儿开了,藏在翠绿里,几只紫蝴蝶在微风中惬意摇晃,小心地开……
矮矮的一簇簇蚕豆盛开了花朵,淡紫色的花瓣,悄无声息地张开,露出里面黑白世界,像极了人的眼睛。作家黑白在自己的文章里讲了一个关于蚕豆的故事,无限诗意和美好:青豆子是个心胸狭窄的小女孩,她一见别人倒霉就要幸灾乐祸地大笑,有一天她看到青蛙一个猛子扎到荷叶上,就一直笑,终于笑破了肚皮。幸亏边上有一个小裁缝,赶紧用针线给她缝上,从此,每一粒豆子圆鼓鼓的肚皮上都有一条难看的疤痕。这就是童话里蚕豆的前世今生。
少时学鲁迅《故乡》,欢呼雀跃,因为我们感同身受。如大白鱼的船背着孩子在浪花里蹿,岸边是乌油油蓬勃的罗汉豆,在脱离大人的短暂自由里,呼朋引伴驾一条船,分工协作,架柴煮豆,自由自在的呼吸,有惊无险的感觉,自然恩赐的美味,这些也是我们的童年生活,历久弥芳,至今难忘。
乡邻汪曾祺写的是我们里下河的蚕豆,与我更近。只是要冲淡得多,适合中年时候读。嫩蚕豆炒红苋菜惊艳,新豆炒老咸菜养生,老蚕豆煮熟串成佛珠挂孩子脖上有趣。他写的分明就是我们的寻常日子,看似平淡却滋味无穷。
冬闲,祖母会陪我们取暖,铜炉里炸蚕豆,我们最开心。拿几颗豆子放火灰里,不时的用竹筷子翻翻。“搂蚕豆,搂豌豆,白鸽子妈妈翻跟头。”儿歌里说的似乎不怎么合乎逻辑,小孩子哪管?一门心思在豆子上。一个个鼓起来了,接二连三脆响,我和弟弟手忙脚乱往外拣,小哥躲在后头吃个香,才准备转身给他一巴掌,一颗豆子火箭一样带着啸叫射了出去,火灰四起,笑声一片。这样的乐趣哪里再有?
晒台花盆里,我种着花生、毛豆、玉米,还有蚕豆,在远离故园的都市里,在六层楼上,我想念我的田园故乡。蚕豆,你说话啊,陪我说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