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冯磊
老家一带,竟然出现了野狼。 那天中午,我们办公室的俞教授接到电话,得知有亲戚被野狼活活咬死了,一脸无奈和哀伤。——我们身边,真的有野生的狼出现了?惶恐之中,不免多几分好奇。狼来了,它夹着尾巴从山林跑到人群里来了。 下午,俞教授回来,带回了更令人惊骇的消息。他说,这只狼一开始扑倒了一个小孩儿,正在撕咬的时候,被人手持碓头吓跑了。碓头,现在是只有山民还在使用的东西吧?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工具,我的记忆里早就没有印象了。 俞教授又说,这只狼后来追到了一个老太太,且尾随着老太太走了很久。戏剧性的是,老太太并不知道跟随自己的就是一只凶残的恶狼。她觉得,那是一条狗,即便如此,她仍觉得很不安。“你看你,老跟着我干什么?”那条狼听了老太太的话,斜着眼睛瞅了她一下,停下来,又追了上来。这样的尾随持续了好久。老太太终于发慌了,一边走一边咒骂那条“狗”。俞教授说,大凡野兽,吃了人肉是死活不会再吃别的东西的。它已经扑倒过一个小孩儿,并吃了他的一只耳朵,自然念念不忘人肉的味道。 转机终于来了。不远处传来了机动车的马达声,老太太转过头去,对着身后几米远的那只恶狼说:“你看,你这只狗。那边有人来了,再不走,我让他们打死你。”——那只狼也转过头去,看了看不远处的机动车,慢吞吞地走了。 以上细节,是俞教授听别人说的,我又是听俞教授说的。说者轻描淡写,听者心惊肉跳。不知道,那位幸运的老太太了解真相的时候,会是什么感受? 这只狼后来终于还是伤了人。在村庄的附近,它扑倒了一位老妇人,害死了她。后来上百名警察围追着,打死了它。狼被打死了,我没有感到悲哀。我只是觉得,一匹咬死人的狼,必须偿还性命。它死了,理所当然。 一只狼,在山林里呆得憋闷了,就跑到平原上来伤人。这是数十年来,从没听过的事情。农村每逢庙会,总有木料市场。上世纪九十年代,木料紧缺,庙会上的旧门框、房梁摆得到处都是,且价值不菲。最近十多年,复合材料越来越多,木料用得越来越少了。于是,平原和附近丘陵上的山林得到了“成长”的机会。大概有了林子,就有了野生动物,狼的足迹,开始出现了。 关于狼,我这个年龄的人的认知,不外乎大灰狼要吃小红帽的故事。童话里,小红帽最后竟然从狼的肚子里跳了出来。现实版的大灰狼,没有找到小红帽,但它真的把外婆吃掉了。我们期待着血腥的故事被改写,年老的外婆能从被剖开的狼肚子里谈笑风生地出来。 当然,这是不可能实现的童话。心里不禁多了几分哀伤。 突然又想起周作人的那篇《鸟声》,文中写道:“现在已过了春分,正是鸟声的时节了,但我觉得不大能够听到,虽然京城的西北隅已经近于乡村。这所谓鸟当然是指那飞鸣自在的东西,不必说鸡鸣咿咿鸭鸣呷呷的家奴,便是熟番似的鸽子之类也算不得数……” 野生的东西,总有不能被驯化的野性。当然,它们也绝不会变成鸡鸡鸭鸭一样的家奴。我的感受突然很复杂,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狼来了,带着它的野性。人群里,一阵嘈杂。 周建良摘自2012-04-17《今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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