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小瑷

　　
　　林小陌与宋哲本是到死也不会有交集的。
　　
　　无非是她的朋友中有扮花痴状开玩笑说，“宋哲好帅！”“宋哲的睫毛好长！”“宋哲跳起来手可以触到篮球框！”，又或者他的兄弟偶尔无聊站在门口指着那群叽叽喳喳的女生背影说，“啧啧那个白衣女孩气质真不错。”“那个穿红衣的也长得不赖啊。”
　　
　　当然，站在像一朵纯白莲花盛开的雅诺身旁，就算美艳如一袭红衣的夏爽，也会被瞬间掩去光彩，又何况是平凡的林小陌呢。她习惯侧了45°的视角去往雅诺精致的侧脸，然后微微发会儿呆，在一群姐妹淘的推搡中进教室。
　　
　　习惯和隐藏，林小陌没有太多毕露的锋芒，甚至是没有一点光华，就像行走在炽烈阳光下的灰影。
　　
　　所以当宋哲叫住她时，她有一点点的愕然，但瞬间很巧妙地掩饰在理顺额间发的动作中。“嗯？”习惯的45°，看到男生同样精致的侧脸，不道德地想两张侧脸因主人的唇瓣相接所产生结合时应有的完美。
　　
　　“你……是雅诺的朋友？”男生显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太过于男子气的轮廓很好地化解了这一窘迫，至少没有太过于涨红。
　　
　　“对。”干脆的回答，面部表情平整，她不怎么习惯对陌生的人尤其是男生笑。
　　
　　“这个……”男生拿出之前紧紧攥在手中的信，“请给她。”
　　
　　信纸折得很精致，看得出主人是花了大心思的，纸笺上带着淡淡的香，表明这个男生不太讨人厌。
　　
　　在雅诺身边见过太多这类事的林小陌司空见惯地接过，没有说一句话，转身就走。
　　
　　“那个……”男生突地追上来，谢谢你，拦住她的长臂在达到目的性后礼貌地缩了回去。
　　
　　林小陌有些错愕地望了他一眼，眉间荡起一丝笑意，看上去身经百战成熟稳重的学长怎么会像小男生一样呢。而那样笑着有些泛红的略黑脸颊居然自动在脑中储存下来。
　　
　　她记得，他叫宋哲。
　　
　　一个星期后一个人走过篮球场，她的脑中冒出这个名字，与篮球架下挥汗如雨的他对上号。
　　
　　没有雅诺与夏爽的陪伴，她裙角掀起的风带不来一丝注目。这样一个女孩子通常不会有任何表情，与一个扑克纸牌代替的脸颊上画着A或B充当路人甲或路人乙的木偶无疑。
　　
　　“喂……等一下……”林小陌愕然地回头，方才那个球场上似乎统领全局的篮球国王宋哲跑过来，又恢复成对爱情执着的青涩小男生。“那个……她……信……”
　　
　　“嗯？”迎着对面黑亮的期待眸子，林小陌眨了眨眼，从对方眼中窥到一丝异常，她从不曾与人那么直直对视，此时回神，微微垂下眼帘。“我不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对面前这个迫切等待中的男生生出了一丝同情，雅诺不会在她们面前谈这些，也讨厌这种事，所以信的下场极可能是未被拆封就去垃圾桶与垃圾做伴了吧。
　　
　　“我……”男生还未开口，球场上突然有人起哄，“哲，接球啊……”一个高高壮壮的男生把球狠狠砸过来，显然是想捣乱来着，目标分明对准的是两人的中间。
　　
　　林小陌只觉一股疾风向自己逼近，然后心脏紧张地收缩起来，眼睛也闭上了。
　　
　　“喂！”耳边只有这么低沉的一声，接着自己被一双大手拉开了，张眼时，宋哲的一只手上擎着篮球，面色有些恼怒地朝球场上吼了句：“开什么玩笑？！”然后一伸手将手上的篮球狠狠砸回去。
　　
　　林小陌当然没忽略他唇边那抹恶作剧的笑，她突然发现这个男生其实是个很好玩又有安全感的人。在整个篮球场乱作一团时，她突然扬唇一笑，道，“你的手还真大也。”
　　
　　然后宋哲就微微一愣，像被软绵绵的棉花塞了满脑袋，直到女生转身离去后，他还沉浸在她刚刚的笑容中，她居然也会笑，而且笑起来还那么的……
　　
　　雅诺太美了，美得让人几乎不敢触碰，她的笑像要飞出唇畔似的，他的人像是要飞出尘世似的，她是让他那么像要握在手心爱的仙子般的女孩。
　　
　　食堂里宋哲举着筷子，眼睛却瞧着雅诺她们那边发呆。
　　
　　“口水都流出来了吧，宋老大？”旁边那个高高壮壮的男生笑嘻嘻地道，还故意举手去在宋哲面前晃了晃，同桌的男生都轰地笑开了，惹得前后左右的正在吃饭的同学们纷纷侧目，林小陌那一伙也不例外，只有雅诺眼都没瞟过来，认真地吃着饭。
　　
　　“可惜太冷漠了。”高壮男生叹息道，“我还是比较喜欢夏爽那类型的，又媚又俏……”同桌的男生又“切”的一声笑开了。
　　
　　宋哲没有接话，眼神突地和不经意望过来的林小陌装个正着。她正和朋友们谈笑吧，只是笑容浅浅的，她似乎并不怎么喜欢笑，触到他的眸子后也只是淡淡点头，笑靥就转了回去。
　　
　　雅诺，林小陌，这两个女生，差别很大呢，一个精致得像瑶池仙子，一个却平凡得没入人群中就再也寻不到。而自己，怎么会将这两个女生拿来比较，宋哲也觉得莫名其妙，见身旁的高壮男生还在说笑，脸就沉了下来，重重一搁碗，“快点吃，下午的球赛还要不要打了！”
　　
　　本来也是不再有交集的，想来宋哲这种男生，不会对一个拒绝他的女生发出第二次进攻的，恩，怎么说呢，算是王子的通病吧，林小陌想，况且他那么优秀又那么骄傲。
　　
　　第三次碰面发生在跑道上。
　　
　　林小陌正塞着耳机一个人在跑道上小跑，跑过宋哲身边时，他正在拒绝一个暗恋他的学妹。只见此人很成熟很老练地抚摸该学妹的头顶，温和地说着什么，与他之前给雅诺递情书的场面决然相反。
　　
　　虽然没听到他们的对话，林小陌也几乎要笑喷饭了。第二圈看到宋哲站在原地很严肃地望着她，笑意险些又要飙出来。
　　
　　“嗯，那个……”她抿抿唇，“我……在听一首很搞笑的歌。”
　　
　　骗人的，实际上她的功放机里全是悲情的歌曲。
　　
　　“不是说这个……”换了一脸羞涩表情的某家伙居然又递出了一封信。
　　
　　幸好平时林小陌的性格就比较冷漠，不然此时非笑得满地打滚不可，这个双面侠，亏她之前还对他印象良好。嗯，该扣分的，80分吧……
　　
　　“嗯？”林小陌努力装出很严肃的表情，掩饰自己的笑意。但这封信，显然是第二波爱的攻击，难道说是她料错了吗？心里居然有了一丝失望。
　　
　　“我知道了。”笑意就跑了一半，眉心也冷了下来，准备转身离开。
　　
　　“不是给她的，是给夏爽的。”男生慌忙拦住她。
　　
　　林小陌眼底翻了几种颜色，冷冷地对他望过来一眼，没有表情地点点头，转身走开了。没想到他是那种人，原来是转换目标继续作战啊，还真是看错得离谱。
　　
　　说什么手大……
　　
　　说什么搞笑的歌……
　　
　　原来也是这样薄情花心的家伙，害她还对他笑，真是浪费表情。
　　
　　等等，那个女孩子临走时不屑的一眼算什么呀，他话都没说完也，情书是阿猛（那个高高壮壮的男生）写的，他自己没有胆子来给，却害自己平白无故受了别人一记青光眼。
　　
　　说实话，那个女孩子瞪人的表情实在是……本来又不是多美丽的脸，还是笑起来比较可爱啦。
　　
　　相遇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误会解释清楚后，两人偶尔还会互相颔首，对视一笑。
　　
　　宋哲知道了那个女孩子叫林小陌，有点孤僻，不喜人多，不爱笑，最好的朋友是雅诺和夏爽。明明那么平凡的女孩子，却有两个貌美的好朋友。
　　
　　时间不知不觉中滑过，宋哲也慢慢淡忘了雅诺带给他的不快，她永远是他心中的女神却不能属于他情爱的部分。他清楚的明白，但在众多示好的情书中却找不到一个可以交付真心的人，就那么一直单身着，反倒是阿猛和夏爽因他结成了甜蜜的一对。
　　
　　夏爽在一次醉酒中有意无意地提起了当天的事，她以为情书是宋哲写的，满心欢喜地接了，却不想被命运摆了一道。
　　
　　闹的乱哄哄的K房里，宋哲被众人玩笑般赶了出来，却看到门口台阶上安静坐着听歌的女孩子，背影看上去小小的，双手抱膝一动不动。
　　
　　“林小陌。”宋哲走过去坐在她身边。
　　
　　林小陌抬头，迎上身边的眸子，一如那日般眨眨眼，“你怎么出来了？”她通常不会轻易露出笑容，有也只是浅浅的礼貌地笑，而且不习惯与人对视。这是宋哲第二次瞧清楚她的眸子，亮晶晶的有一种很妩媚的味道。
　　
　　难道是自喝醉了吗？宋哲甩甩头，“林小陌，对我笑一笑。”表情很严肃。
　　
　　林小陌只见过两次宋哲小男生一般的表情，之后再未见过，即使后来亲自面对雅诺，他也不再那样青涩。她当时只觉得好笑，现在想来却有些怀念。
　　
　　“嗯？”唇角撇了撇。对面的男生在她唇边画出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把你笑容的拉链拉开！”
　　
　　把你笑容的拉链拉开……
　　
　　然后，林小陌淬不及防地扬唇一笑，宋哲眼前的一片天空几乎都被点亮。第一次见她笑是为她拦下阿猛捣乱砸来的篮球，她转身前的一笑，还记了了那么久。明明是那么平凡的女生，几乎在雅诺的万丈光芒下毫无视角，但那展颜一笑的风情，即使是雅诺化仙在旁也是不及的吧。
　　
　　大手就一拉，女生毫无准备地跌进温暖的怀抱，还未来得及挣扎，一个吻就深深印到她唇上。
　　
　　“林小陌，我爱上你的笑容了，我们在一起吧。”
　　
　　灰姑娘的故事在千年不败的反复重演后，再一次冲进了众人的眼球。不仅是阿猛和众兄弟跌破了眼镜，夏爽一干姐妹淘得闻那两个全然不相干的人在一起的事实后也是满地心碎啊。只有雅诺依旧淡淡的笑，眉心却若有似无的带了丝幽怨。
　　
　　然而，故事的主人公依旧我行我素，没有任何扰乱对方生活的预兆，一个仍是低调沉默面容冷清，一个照旧接情书接到手软再一个个往回发好人卡。但似乎这两人的时间没有旁人插足的余地。
　　
　　吃饭的时候面对面坐着却绝不肯你喂我我喂你秀甜蜜，有人的地方不会故意牵起手与世俗抗争。帅气高大才情俱佳的万人迷学长身边倚着绝不小鸟依人表情又冷淡的平凡女生，让众多女同胞悲哀地扼腕叹息。
　　
　　然而这样完美相敬如宾的一对，终是有闹矛盾的时候。
　　
　　流传甚广的版本是：
　　
　　英俊温和才华横溢的宋学长要平凡平庸孤僻冷漠的林小陌去参加兄弟的聚会时，被林小陌不知好歹地拒绝，说除非宋学长为她准备美丽的衣服漂亮的钻戒华丽的马车……(以下是该校中童话荼毒颇深的花痴小妹们的YY)才肯去，一向好脾气的宋学长也生气了，一怒之下甩了林小陌两巴掌，林小陌不甘示弱--两人大打出手之后决绝分手。
　　
　　真实版本其实就是林小陌因为不喜人多而拒绝了宋哲的要求，恰好当时球队刚输了比赛，宋哲心情很糟，说话语气重了点，他平日本是不逼林小陌的。林小陌也不与他吵，冷静道，“我们先不见一段时间吧。”
　　
　　果然是三人成虎，林小陌听到流言时想起了这么个成语，有些不快但并不为意，选择和宋哲在一起就必然准备好要承受这一切，当初她就知道。想到宋哲平日的种种好处，又那么迁就自己，心下便有些不好意思，决定这次给他一个惊喜。
　　
　　花了半天去选了件漂亮的洋装，发型重新做了一下，镜中平凡的脸突地似焕发光彩一般，虽然比不上雅诺她们的天生丽质，盼顾间也总有了点美女的感觉。甜甜对着镜中一笑，没发现身后的发型师竟呆呆望了自己好一会。
　　
　　临行时没打电话通知宋哲，想要给他惊喜。没想到推门进去后，倒是自己先惊了一惊
　　
　　，宋哲居然拥着雅诺，两人笑得好甜蜜。天造地设也就那样吧，林小陌胸口一阵闷，几乎要倒着退出去。
　　
　　“咦？小陌啊？”阿猛先发现呆立在门口的他，接着全屋子的人都望了过来。她突然感到了自己的卑微，在众人面前赤裸裸，无所遁形。她不自量力，拼命打扮也及不上雅诺的一根头发，她林小陌呆在宋哲身边活该被嘲笑。
　　
　　林小陌一咬唇转身跑了出去。
　　
　　“小陌！”宋哲在看到她的那一秒手就已经松开，他没想到她会来，而且精心打扮过的。
　　
　　“哲。”雅诺突地伸手拉住他的手臂，眼眸期许地望着他。两年后，她终于对这个男人动心，但他却属于了另一个人。她想赌一赌，就凭他曾经那么迷恋自己。即使要伤害好朋友，那也是爱情的祭品，爱情本就是自私的不是吗/
　　
　　宋哲有一瞬间的冷水，但很快就清醒过来，他轻轻推开自己曾经梦寐以求的手，“对不起，雅诺，我现在爱的人只有小陌。”他用只有雅诺听到的声音道。
　　
　　人已经追了出去。
　　
　　“小陌，林小陌！你听我解释！”宋哲牛喘一般冲到她面前，扶住她的肩，。待林小陌抬起眼睛，他的心中却不禁打了个寒战，他从未见过她那么冷的神情，手忍不住松开。
　　
　　林小陌擦过他继续往前走。
　　
　　“小陌，我没有要抱她，我是想推开……”宋哲不放弃地解释道。
　　
　　“有意思吗？”林小陌突然冷冷开口。
　　
　　“嗯？”宋哲有点愕然。
　　
　　“我说有意思吗？”
　　
　　她却已缓缓给出答案。
　　
　　“没有意思了，宋哲。当我放下全被的原则来迎合你，却只得到这个结果，一切都毫无意义了。”
　　
　　“不是的，小陌你听我……”宋哲只感觉自己在做无谓的挣扎，仿佛一条比跑到沙滩上的鱼，连呼吸的方式也忘记了。
　　
　　“我们分手吧。”林小陌的声音像是支离破碎，却又清晰无比地传入宋哲耳中。
　　
　　“不，小陌我爱你！”宋哲绝望地叫道。
　　
　　“宋哲你在骗你自己，你爱的只是我的笑，但是从现在起，我不会再对任何人笑，宋哲你可以停止你可笑的爱了！”
　　
　　林小陌毅然转身，将回忆踏成脚下破碎得再也聚不拢的碎片。她听见宋哲在身后的哭泣声，心弦几乎要被划破，那么骄傲的男子啊，他会哭吗？还是只是自己的错觉。只是她不能回头，怕只要一回头就再也走不开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离开，不是因为她不爱他，而是太爱了，所以她自知承受不起他的爱。他那样优秀的男生，只有雅诺那样美丽的女子才配得上。
　　
　　周末回来后情势似乎真的发生了改变，传言中她林小陌成了被抛弃的怨妇，雅诺成了王子众望所归的伴侣。林小陌还是眉眼间安然无恙，只是远远看着那两人微笑着并肩而行时，心就痛痛的。
　　
　　又是一个人走过篮球场，但经过了这么多是是非非，一切都已不再如从前。林小陌连浅浅的笑意也没有了，更加平凡的穿梭在曾经与某人执手相伴过点点滴滴里。
　　
　　“喂！”做梦般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林小陌抬起脸习惯性地眨眨眼睛。
　　
　　“不要对我放电！上一次被你电到了现在人还昏昏沉沉的，没有心思吃饭，没有心思睡觉，没有心思看美女……”玩世不恭的笑。
　　
　　林小陌想笑又忍住了，瞪他一眼转身。
　　
　　“说实话呢，你瞪人的样子实在是……不怎么好看。”苦笑着看到对方不满地回过头来，拳头几乎要飞上他的脸了。
　　
　　“所以，林小陌，对我笑一笑吧！”
　　
　　“你找雅诺去吧。”林小陌不为所动，依然阴沉着脸。
　　
　　“小陌我爱你，你的小脾气，你的冷漠，你的不爱笑，我都爱，从我决定和你在一起时我就发誓要让你成为这世界上最爱笑的女生，林小陌你知道吗？笑着的你是世界上最美的女生!”
　　
　　含泪的眸子对上神情的双眼，唇边带着泪珠的粲然一笑，像雨过天晴的彩虹那样动人。
　　
　　“为何你那么自信我会重新接受你？”靠在温暖的久违的怀抱里，忍不住问道。
　　
　　“那天你说了那么多，可曾提到一句你不爱我么？是以我知道你只是吃醋了。”
　　
　　“宋哲！”小娘子要发怒了，拳脚刚飞出，就被大相公按住拉进怀中。
　　
　　“宋大哥宋大嫂，接球！”
　　
　　宋哲正在亲近几日未近的芳泽，那曾防到，回神间已被篮球狠狠砸中。
　　
　　“臭小子！！”暴君的怒叱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