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慎言
在农村和城市的老年人嘴里,一般都把生人说作“添人”。添人是大事,更是喜事。旧时讲究“多子多福”,新时代讲究“人多力量大,什么困难都不怕”。因此,在不愁吃喝的人家里,添人是大喜;即使是在穷困潦倒的乞讨人家,也不乏子女成群结队者,这说明添人也起码属于苦中求乐。过年时老百姓办年货总忘不了要买一把新筷子回来,那意思并不是因为家里的筷子旧了或者少了,而是表示希望来年家里能添人增口迎大喜,自然也就家业兴旺发大财了。所以,老百姓多把女人怀孕了叫做“有喜了”;把怀孕女人初期的妊娠反应叫做“闹喜”或“害喜”。
别看农村百姓的文化水平不高,但他们对某些事物的语言表达却很文雅。譬如在这有关生人问题上,除了前面说的“添人”“有喜”“害喜”之外,他们还把孕妇称作“双身”,这称谓既贴切形象,又通俗典雅。还有,他们把婴儿出生叫做“落地”,不仅与文言的“呱呱坠地”有异曲同工之妙,而且比后者还多了母子平安“人心落地”的含义,十分难得。
过去在村里,一家添人,多家贺喜。谁家添人了,四邻八舍、亲戚朋友、婶子大娘、妯娌姊妹们,都上门道喜。当然,嘴上说好听的话,手里也不能空着,一般就是端着一碗十几个鸡蛋或者赶集买来一串油炸果子提上,然后送到满脸堆笑的那个坐月子女人的婆婆手里。过去不像现在,各家都不富裕,鸡蛋也不是家家都有,许多时候是几家才凑够一碗十几个,然后一家一家地轮流去送。好在添人的这家每次只留下两个鸡蛋,剩余的由送礼者带回;这样再添上俩鸡蛋就又可以由下一家去送礼了。周而复始,费事不废礼,大家心照不宣,也就罢了。添人后主人家按传统习俗要过“三日”、“十二晌”以及再往后的“满月”、“百岁”、“生日”等。而离添人最近最重要的是过“十二晌”。这一天,添人这家那些十里八乡的亲戚都要来给孩子和他(她)娘“做十二”(做念奏);乡里乡亲那些送鸡蛋或果子的人家,有的被请去陪戚(戚读切),大多数人家就吃主人家送来的一碗煮好的“喜面”了事。事情很简单,但大家都高高兴兴、乐乐呵呵!
如今生活条件好了,甭管人生的苦多还是乐多,人们相互间的礼节讲究是真的多了。譬如在这个“生人”问题上,人们尤其是城里人,不仅把这添人当做大喜事,而且还把这添人看做敛财的好时机。于是依照民俗“三日”、“十二”、“满月”、“百岁”、“周岁”等这些相关的日子,生人的这家都要办席庆贺,此时亲戚朋友、同学同事(包括大学、中学、小学甚至幼儿园的同学)、战友某友(包括牌友、钓友、戏友、遛友等等)都要被通知来“喝喜酒”。当然,不论来者嘴里说啥,心里想啥,但手里拿的都是嘎嘎响的人民币。于是,这建筑在别人添人欣喜上的痛苦就成了一大社会弊病。
依我看,这生子添丁的喜事只需得到别人的真心祝福即可,别让孩子一出生就沾上世俗的铜臭气。
(周建良 摘自2012年11月06日《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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