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一次出国

----徐真淼

记得那是1998年8月31日，我第一次跨出国门，跟随宁波某外贸公司郑经理去德国科隆参加SPOGA博览会。

我们搭乘的是法航自北京到巴黎的航班，然后再转机到科隆。以前在国内许多航班上乘座过的都是波音737、757、777、麦道80、82和欧洲空客A320等飞机，一般只能坐一百到三百多人。而这次是波音747宽体客机，可以乘坐四百多人，在2005年空客A380巨型飞机处女航之前，它还是世界上最大的客机。当走进波音747宽敞的机舱时，我突然有一种置身于电影院的感觉。在飞机平稳离开地面的一刹那，仿佛感到身体正在漂向一个莫名其妙的陌生而渴望的地方。

从北京到巴黎要连续飞行11个小时。我的座位正好在舷窗旁边，可以方便地浏览窗外的风景。电视屏幕上显示着航线和飞机即时位置，机翼下是一片白云，透过云缝可以看到西北黄土高原、蒙古大草原和俄罗斯湖泊……11个小时毕竟是一个漫长的时间，我慢慢感到昏昏欲睡。好在那时国际航班上还有吸烟室，我就随便拿了一罐可乐，长时间坐在吸烟室，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欣赏窗外的风景。

飞机到了欧洲上空，天气变得晴朗起来。透过舷窗，下面是葱绿的森林和平原，还有那疏疏落落像积木似的乡村别墅，仿佛是到了童话世界。由于飞机一直向西追着太阳，我们在上午10点从北京起飞，到巴黎戴高乐机场降落时才下午3点多。

从巴黎到德国科隆的航班是欧洲空客A320飞机，只花了一个小时就到了目的地。科隆机场在远离市区的一片森林中间，和巴黎机场光秃秃的大草坪形成鲜明的对比。不知出了什么事情，机场出关处那些差不多2米高挺着大肚子的德国警察，肩上挎着冲锋枪，腰里别着电警棍，一手拿对讲机一手牵大狼狗，凶神般盯住每个旅客检查，仿佛如临大敌。

在行李传送带上，我们始终找不到自己的行李。机场工作人员帮助找也没有。折腾了几个小时，眼看天色已晚，最终她们才通过电脑查出，我们的行李还在北京机场，原来是我们北京机场的工作人员疏忽，根本没有将行李送上飞机！德国人让我们留下旅馆地址，并告知已通知法航在下一航班把行李发过来，她们会免费送到我们的住处。

科隆的出租车是清一色的奔驰轿车，我们国家要卖100多万元，只有那些大款老板坐得起，可是在德国却是普通百姓的座骑，花不到10万马克就可买到（1德国马克=4人民币多一点），对他们来说也就是几个月的薪水而已。出租车开得极快，德国的公路并不比我国的公路宽，而汽车要比我们多得多，但路上在行驶的并不多，很少有堵车现象。出租车也很便宜，我们从机场到市中心银行换马克，再到旅馆只花了50多马克，和上海浦东机场打的到市中心所花的钱差不多。

我们住在靠市郊的一所小旅馆，叫克里斯蒂娜饭店。旅馆虽小，但环境非常优美，设施也不错，有车库、停车场、餐厅，门前窗台到处都是鲜花，旅馆前面是一大片森林。客房搞得十分干净，卫生间一尘不染。旅馆里没有配备牙膏牙刷拖鞋之类东西，可赤脚踩在地上倒也不感觉得脏。所有的开关按纽都差不多有小半个书本那么大，随便一碰即可；窗户既可以左右推也可以上下摇；电视机从天花板上吊下来，离地足有1.8米高，我们感到很奇怪，但当我们躺在床上看电视时，发现这个角度却很舒服。房租也不怎么贵，每天还可以免费享受早餐。

科隆是个不大的城市，大概跟宁波差不多，但人口比宁波少，高层建筑也没有宁波多，而且远没有宁波那么繁华。莱茵河穿过市区，两岸树木葱茏，古老的教堂和城堡在绿树的映掩下显得格外宁静。市区绝大部分街道都很窄，两旁还停满了小汽车。从旅馆往北走几百米就是轻轨车站，列车到了繁华街道就钻进了地下，到空旷地带又钻出地面。当地市政府规定，凡是外国参展商都可以免费乘座轻轨电车。我们乘列车到了一个叫纽马克的中心站换车，一直到了Messe展览馆布置摊位。因我们的行李还没有到，无法出示展览馆通行证，跟管理人员说明了情况后，他们还是客客气气地让我们进了馆，这在广交会是不可能的。

科隆展览馆位于城市东面，紧靠莱茵河边，附近很少有民房和商店。场馆的规模比广交会要大一些，馆内显得高大空旷。我们的展位周围都是外国人，从1号馆到14号馆，绝大多数是外商的展位，（而近两年我在Spoga博览会上发现中国人的展位已多于外国人，这说明我国的外贸出口增长极快），或许是发达国家的生活方式不同和生活质量较高的缘故，他们设计的许多新的休闲产品确实让我们大开眼界。在布展的几天里展馆中没有商店，也没有小商贩，不象我们广交会那样到处是吃的东西。由于没有经验，我们没有带饮料，嘴巴渴得厉害。我就拿了10元马克到馆外买点饮料什么的，找了好久，才发现有一辆车子在卸一种不知名的易拉罐饮料，我就比划着向他买，也不知那老外听懂了没有，用10元马克换来了2罐，一喝，好象是一种果汁。中饭是跟一家中餐馆订的盒饭，每盒要花80元人民币。每天的晚饭，我们有时在步行街随便吃份洋快餐，有时也去中餐馆。麦当劳的价格也就3、4个马克，比国内还便宜，可中餐就不得了了，一盆小小的小白菜要25个马克，相当于100多元人民币，据说原料是从上海空运过来的。德国人吃鸡蛋很有意思，他们用一个半球形的塑料模具，把蛋放进去，然后用勺轻轻打破上面的蛋壳，不嫌其烦地一点一点挖出来吃，这充分体现了日尔曼民族那种严谨的处事方式和工作作风。

德国人喜欢喝啤酒，德国啤酒也很好喝，“贝克”、“嘉士伯”都是国际著名品牌。我们经常去一家大型超市去买啤酒、炸薯片、水果、牛肉干等食品供晚上夜宵。超市很大，停车场就像足球场，老外都开车过来，一次买上一星期的物品。超市里的购物车一个个连在一起，我费了很大劲就是拿不出来，后来才知道必须在锁眼上摁进一元硬币才能脱出，用完后必需推回原处插进前车锁眼，硬币才能弹出还给你。如果你的购物车用完后随便一扔，对不起，一元钱就没收了。这种既自动化又人性化的管理方式在德国到处可见，如车站、超市都有许多自动存包箱，你只要自己设密码就行。垃圾箱都分成四个单元，纸类如报纸杂志包装纸放在一个兜里；塑料一个兜；金属一个兜；玻璃一个兜。但是就没有食品类垃圾箱，因为外国人吃东西都把它吃完，很少有人丢食品。人们都很自觉地将垃圾分类进箱，当然，那里不允许有“破烂王”，垃圾统一由环卫部门回收处理。

德国人个子高大，男人1米9以上很多，女人大都在1米7以上，我们夹在中间就像从小人国来似的。但他们很尊重女性和动物，地铁上男人大都站着，而女人和宠物却悠然就座。商店里出来，必定是男人搂着大包小包，女人只拎自己的手袋。

吃过晚饭，我们都要到市区去逛一下。城市比较冷清，商店极少。从一个街区到另一个街区，到处都是公园、树木、草坪，很多公园里都有篮球场、足球场、网球场，而且不收费。那些大大小小的学生放学后开着QQ或骑着自行车到公园球场，自由自在地玩了起来。有些街区的角落里，有几个流浪者坐在地上抽烟喝酒。在步行街拐角的小广场上，有几个乞讨者忘我地拉着大、小提琴，毫不关心路人在他们脚下的帽子里丢多少个硬币。莱茵河畔的大排档热闹非凡，乞讨者用手风琴熟练地拉着一首首世界名曲，然后拿着帽子到各个餐桌旁向客人要钱。在科隆的城市里几乎看不到警察。

科隆最雄伟的建筑要算大教堂了。这座建于十九世纪的花岗石教堂有30多层高，据说是全世界最高的教堂，游人不用买票就可随意参观。教堂高高的台阶上坐满了人，旁边的广场上人们在自由自在地溜旱冰玩耍。莱茵河泛着轻波，我们沿着河边倘佯，发现地上竟然到处是雨花石！我们又乘上了跨河缆车，在高空向下望去，科隆这座古老而又先进的城市静静地躺在莱茵河的怀抱中，散发着迷人的青春。

展览会结束了，我们的许多同行有的去瑞士，有的去奥地利，有的去意大利。本来嘛难得出国一次，也该乘机会到欧洲各地玩玩，按规定十多个申根国家都可以随便去。但我因为工厂的事情太多也无心游玩，反正我的签证是德国和英国一年多次往返，以后再来也很方便，于是就想直接取道巴黎回国。但事有凑巧，我乘座的科隆至巴黎的航班误点，当飞到巴黎时，去北京的飞机已经飞走了。经过与法航交涉，他们表示对此负责，并把我们安排在一个四星级的饭店，每天餐费150法郎，等到下一航班再回北京。这下我们不得不在巴黎游览一番了。

巴黎是一个美丽而浪漫的城市。我们乘地铁从巴黎圣母院站出来，马上看到了这座因电影《巴黎圣母院》而闻名于世的美丽建筑。沿着塞纳河，我们参观了著名的凡尔赛宫、卢浮宫和艾菲尔铁塔。然后沿着香榭丽舍大道散步，那些路易十六时代的精美雕塑，那些时装店里贵得令人咋舌的国际品牌，那些人行道上悠悠然的咖啡座，一直走到凯旋门。我们在无名烈士墓的长明火炬旁默哀，在共和广场纪念碑上搜寻拿破伦的名字，在那些不知名的雕像旁留影。巴黎的地铁四通八达，在进出口也基本上没有管理人员，一切全凭旅客自觉购卡、刷卡。巴黎的老城区保护得很完整，没有现代建筑，随便从那个角度、那个街区、那个建筑，都显示出那种欧洲贵妇人的古典美。

在巴黎，除了登艾菲尔铁塔和乘塞纳河游船要买票以外，其他名胜古迹都免费开放，完全不像我们国家，一个小小的景点都要围起来收门票。巴黎划分为15个城区，听说第13区是非裔聚集区，比较贫穷，治安不太好；城区除了几条主要街道外，绝大部分都可以免费停车。他们停车都很讲规矩，整整齐齐，密密麻麻，前后车几乎碰到。交叉路口红绿灯都无人指挥，街上很少见到警察，政府部门也都挤在狭小的古老房子里办公。这与我国警察遍地，政府部门办公大搂富丽堂皇的景象形成明显对照。在巴黎机场，进、出关手续简便快速，而在北京机场，我们光入境检验就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所以人多不一定好办事。

以前听说法国大餐很好吃，这次我们就大吃特吃法国大餐。一走进法国餐馆，服务生首先问吸不吸烟，因为法国许多餐馆分可吸烟餐厅和无烟餐厅。有时服务生会告诉你可吸烟餐厅已客满，如要吸烟请到别处寻找，完全不为拉生意而破坏规矩。在法国点菜是个麻烦事，因为菜单都是法文，菜名又奇里古怪。当我们一筹莫展时，发现邻桌一对法国夫妇正在大吃螃蟹、牡蛎。于是灵机一动，就用英语向服务生说我们要海鲜和红酒。很快，那服务生小伙子哼着小调，踏着舞步，笑盈盈地送来一盆清煮大虾和两碟调料。我们宁波人吃海鲜都蘸米醋和酱油，法国人的海鲜调料象奶酪，味道甜中有咸，吃起来倒别有一番滋味。可第二道菜怎么左等右盼就是没再送来，又不好意思催他。我们看着盆子里最后一只大虾，仔细一想，才恍然大悟，原来我们中国人吃菜一般总不会把整盘菜吃光，否则会显得小气相。而欧洲人认为要了菜就必须吃光，否则不文明。你吃不完就说明够了，哪还会再送菜来！于是我们赶快消灭了最后一只大虾，那法国小伙子立即送来一盆红烧鱼，他用刀往中间一拉，再用叉把鱼刺取出，整条鱼看上去原封不动。随着一道道菜上来，我们吃得津津有味，口味和宁波海鲜相差无几。谗得邻桌几个不知如何点菜的中国人也如法炮制，大吃特吃法国海鲜。

在欧洲的旅馆里，两个成年男子睡一个房间很容易被误解为同性恋，而异性同室则认为正常。不过他们现在也了解东方人的一些生活习惯。都说法国人浪漫，但在巴黎公开场合很少有人拥抱接吻，相反在国内许多大城市里年轻人倒旁若无人似得搂抱亲热。法国人的轿车都比较小，街上跑的大多是五颜六色型号各异的微型车，很少有什么劳斯莱斯、大奔、林肯、法拉里等昂贵名车。这倒不是他们买不起高档车，而是和中国人观念不同，我们认为汽车体现了人的身份与价值，而他们认为汽车只不过是一种交通工具，追求生活自由快乐才是人生第一要事。所以在法国人身上处处洋溢着热情、快乐、自信、大度和无忧无虑的气息。

当飞机从戴高乐机场昂首升空飞向北京的时候，我感到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银色的飞机向着太阳升起的东方巡航，我归心似箭。外国千好万好怎比自己的家好！随着飞机的轰鸣声，我的耳边仿佛听见了腾格尔的歌

“我爱你，我的家，我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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