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逯云霞
在一个朋友的博客里听到了一首很怀旧的歌《似水流年》,歌手的声音低沉沙哑,有一种在岁月的绸布上摩挲的感觉,雨点和波浪一样晶莹而湿润的钢琴声,柔风和梦语一样密集而飘扬的小提琴声,少女的足音一样轻盈而延续的吉他声,糅合在一起,我突然感到手中的年华像一份看不见的佳肴,虽然令人向往但它已经不在。我的眼泪就这样悄悄地溢出了眼眶,像一串串没有奏响的音符挂在我不再稚嫩的脸颊。
说实话,我不是一个特别容易怀旧的人,往昔的很多事情总是现出模糊抑或飘忽的面目,它们埋藏在记忆的深处,蒙上时间的尘土,成长中留下刻痕的细枝末节我总会不明不白地忽略,但是有时候别人毫不留意的一两句提醒,却能够激活我向历史的泥土挖掘的力量。比如,上大学时的一个舍友因为难以治愈的病而突然死去,我总是想当然地认为他还活着,他并没有那么快地离开世界,或者说他的暂时离开只是和我们开的一个玩笑而已。
我的确这么固执地认为。我竭力拨开尘封的记忆,回忆同窗共读的点点滴滴,我坚信这种回忆的真实性,它并不是像梦境一样虚幻得漫无边际。只有在和以前的同学促膝长谈、共同追忆大学时代的似水流年时,我才发现我对那个舍友的记忆是那样脆弱和贫乏。我们的记忆相互叠印,形成一幅互证的幻影。我知道我是在潜意识里向我所渴望的完美靠拢,我不希望事情恰恰是那样的,我想让命运凭借回忆向着圆满的迹象弯曲。
如此一来我就真的不敢盲目地怀旧了,我感到如水如烟如雾如电的岁月是那么可怕,从童年到少年再到现在,我一路走来,一路都在经历蜕皮或破茧般的变化,物是人非,一切都在衰老,有时候我宁愿怀疑自己存在的真实性。在时间这条道路上,有人出生,有人成长,有人衰老,有人死亡,我开始把目光聚焦于偶然和际遇。
在外求学的时候,好几年没大回过家,每次回家都会给我带来新的震颤,父亲会像列举账单一样说出谁谁家娶了新媳妇、谁谁家添了小孩、谁谁家死了老人、谁谁家过得正红火、谁谁家正在走霉运,一桩桩、一件件,遥远而辽阔的村庄成了慢慢远离、慢慢消逝的风景,在对时光的悄然碰触中,我仿佛看到了既熟悉又陌生的现实。我还是我,村庄还是村庄,岁月还是岁月,我努力地在追溯一些并不重要的往事,突然感到自己的记忆只不过是刚刚从生命之树上飘下的树叶,它在似水流年中从容激荡,变得模糊、渺小,最后不知所终。
摘自2012年11月12日《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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