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者的四季
文/邓康延
春在柳树上爆了一个芽,少年踢踏着一块石子出了村子。惊蛰已过,泥土酥软了,晨风柔和了。似乎有什么要发生,又似乎只是世世代代的一次次重复。少年背着书包要去上学,这是一件小事,又是一件天大的事,那是人类数千年绵延的精神哺育。在少年打了补丁的书包里放着一叠课本,一个母亲塞给的散着温热的鸡蛋,还有前村大哥送给他的一本翻旧的杂志,那是中国最便宜、最多人阅读的杂志,它可以让一个山村的孩子明白山村不是一切,世界并不很远。命运的契机,常常就是春风一缕,《读者》一册。
夏天顺着溪水流过,能绿的都绿了,连同知了的叫声。青年背着行囊又一次上路,旅途充满了变数,坚定的是青年要做一番事业的心。有谁能挡得住青春呢?当振臂一呼的年月、热血奔涌的理想,被一次次冷却,又会像长风一样鼓荡起青年的衣襟。皇帝可以死去,珍宝可以流散,惟有青春,不歇地来来去去,让最沉寂的年代也有拔地而起的希望。青年,是六月的麦穗,是麦穗上的锋芒。那就毕露吧,那就张扬吧,汲取土地的琼浆,再成为土地行走者的干粮。那个青年,他的大学笔记本里流淌着思辩的力量, 他的书桌电脑里有着博客的时尚,他的梧桐树下站着心爱的女友,他会不时去翻翻《读者》,像遥望故乡的窗口,感受那一盏灯火的温暖明亮。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秋天是飞天的鹤,是望鹤飞天的中年男子。此一时节,明净高远,被天空形容;草木渐瘦,被原野怀抱。历练中的沉静,风华后的果实,旷达一片。秋天,是一首唐宋绝句,在“起承转合”之间,一个华丽转身,把万千缠绵放在了前面,把一个山峰留给了后面。这是苏东坡把盏上场的时候,李清照簾卷西风的时候,岳飞横刀立马满江红的时候。而在当下的中国城乡四野,奔行的是亿万中年的脊梁。他们是大河的中段,汹涌奔放。那一位中年男子,可能是从西北乡下来从上海里弄来从北京胡同来。他的床下可能塞满了过期成捆的那份杂志,如同沉淀的初恋,而今他欣然地注视着后辈儿女们与这本杂志的恋爱。时光加书香,熏陶好民族。
冬天是一句哲理,冰雪晶莹在人类古老的记忆里,那是东方的孔子、老子、墨子,西方的苏格拉底、亚里士多德、柏拉图的意象。在万物苍茫的冬眠里,希望深埋在土里,等待,等待下一次的破土。冬天看似一个冷酷的过客,却是最热心的大地主人,它用大雪为来年的世界埋下了馒头米饭、桃李春风,还有鸟的迁徙、人的约会。那位老人在暮霭晚风中端庄慈祥,像一本读不尽的《读者》,在深刻的皱纹和豁达的气度里,在轮回里,叙述着返朴归真,真水无香,大爱无痕。
噢,读者的四季,是惊蛰、谷雨、夏至、立秋、白露、大雪,是每一次积累的感动,是每一回润物细无声的洗礼。它是少年的纯净、青年的刚勇,中年的雄浑、老年的稳健,它的情感大旗上写着善良、正直、友爱、悲悯、智趣、达观、深情……
当那位眼神明净的少女攥着一本《读者》走过讨价还价的市声喧嚣时,一条街静了,一片时光静了,我们的剧场静了,我们的心静了。噢,那么就让我们现在开始,开始一次音乐诗文的朗诵,开始一次情感的回溯。在《读者》26年的大河中,让我们一起沐浴、一起奔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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