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我在一个山沟里采访,快结束的时候,发生了令我难以忘怀的一幕。 我面对的是一个形容肮脏、衣衫褴褛的老太太。院子很凌乱,屋子里躺着她瘫痪在床的老伴儿。我们坐在门口,仍不时一股有难闻的气味从屋里散发出来。我们的话题,是关于上个世纪的一个隐藏在这里的满清格格。
说实话,如果不是为了寻访格格的故事,我早走了。这院子肮脏得实在让我难以忍受。老太太坐在我对面告诉我:“格格教俺们长岭屯的人认了字,教俺们学会了刷牙;以前俺们没人识字,也没人刷牙。后来,格格的身份被人发现,人们斗她,打她,没人理她。她无依无靠,就住在我这里。她不会做饭,我帮她,我还给她做鞋。她死的时候,就是穿着我给她做的鞋走的。可怜的人,小时那么娇贵,可老了反倒……”说到这里,她流了泪。 据说,格格晚年时候,只有这个老太太全心全意地照顾她,原因仅仅是善良。 采访近了尾声,我要求给老人拍张照片,她竟害羞了,她说:“我什么好看的衣服都也没有,咋拍呢?”她有些黯然,“我活了76岁,还没照过相呢,连照片也是在格格的箱子里看见过那么一回。格格年轻时可真好看,像花骨朵儿似的。”说到这里,她眼睛里忽然有了一种光芒,顺着她的目光,我看到了院墙边上有一株花好像是野芍药,红红的,一脸自信地盛开着。“我就挨着这花照吧,这花我喜欢。”说罢,她把额头的乱发向后拢了拢,倚在了院墙上。 我有些愣住了。这样一个老太太,在这样的院子里,美丽居然这样顽强地在她心里开放着。赶紧,我按下了快门。 |